《小巷人家》：生活剧的“成也败也”

2024-11-15 11:26

2024年下半年，一部《小巷人家》让口碑低迷了一段时间的生活剧挺直腰杆。

真实细腻的生活场景与邻里故事，激发起观众共同的怀旧情绪——从高考重启、知青回城到改革开放，过去的故事被重新演绎，曾经的人情温暖再度被唤醒。

伴随着剧中的岁月流转，观众为黄玲（闫妮饰）与宋莹（蒋欣饰）的姐妹情深动容，为庄超英（郭晓东饰）的愚孝愤怒，也为庄筱婷（关晓彤饰）与林栋哲（王安宇饰）的纯粹情感温暖……甚至在戏外，各类与《小巷人家》的奇妙碰撞还在发生，连上海交通大学官博都发文“恭喜庄筱婷、林栋哲同学考入上海交通大学”。

但在赢得赞誉的同时，《小巷人家》也有让人遗憾的地方：强调写实与还原，却在苏州人家的饭桌上拍出了北方习惯；实力演员扎堆，意外凸显了部分年轻演员在表演上的力有不逮；而在剧情进入后半程后，下一代的故事较上一辈的故事略显单薄；贯穿全剧的偏心公婆，既为剧集提供了戏剧冲击，也让观众常常有“气疯”的感觉。

回头审视《小巷人家》，不得不说，它凸显了生活剧的新进步，也沾着生活剧甩不掉的旧习惯。

写大时代有情怀

看有历史纵深的生活剧，对老一辈来说或许是怀旧，对年轻一代而言，更兼具回望父辈过往、探寻过往来处的意义。

从1970年代写起的《小巷人家》，巧妙以两家人的生活变迁为主线，在叙事中润物细无声地写到了恢复高考、改革开放等影响了几代人的重大事件。

而想要润物细无声，首先是要从氛围的营造上让人信服。在操刀了《父母爱情》《乔家的儿女》等作品之后，导演张开宙在年代感的还原上可谓信手拈来，工厂大院、小巷蜗居的生活质感，逐渐变得丰富的服装色彩同样会让“过来人”会心一笑。

与此同时，属于1970年代的时代气息，也被融入人物的日常生活之中。当时物质条件匮乏、资源紧缺，剧集就从衣食住行等多个方面着墨。从两家人一起种蛇瓜、一起做饭迎新年，到孩子去邻居家看电视、父母下定决心换大件……从这些暖洋洋的生活片段，今天的观众看到了当时人们对生活的乐观与积极。

同时，由于大量采用了孩童的视角去看待当时的生活，剧集在表现困难的时候，也更多地给出了一抹善意的暖色。作为知青子女，回到苏州的向鹏飞无房可住，他在外公外婆家受挤兑，到舅舅家同样谨小慎微，但舅妈黄玲一根甜甜的冰棒，让孩子在苦涩中尝到了关怀。

最让观众心有戚戚的，还是普通人命运与时代变迁的关联。因为参与高考阅卷，庄超英心心念念地要让子女上大学，庄、林两家的孩子都考上了重点大学。而邻居老吴的二婚妻子张阿妹，眼中只有眼前的一亩三分地。她费尽心思地让亲生女儿小敏顶上了进棉纺厂工作的名额，又让继女珊珊放弃考高中、转读师范，看似占尽便宜，却不料在国企改制的大潮拉开，小敏的“铁饭碗”也没了着落。这看似因果循环的故事，实际也提醒着观众：时代的风口呼啸而过，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意味着完全不同的人生。

闺蜜情不落俗套

除了对时代的还原，《小巷人家》的成功也在于群像塑造的鲜活。剧集最先出圈的两个人物，是闫妮扮演的黄玲与蒋欣扮演的宋莹。性格迥异的她们，完美诠释了观众心目中的好妈妈、好邻居、好姐妹。

黄玲善良隐忍，即便丈夫始终愚孝、婆家百般刁难，她依然操持着一家老小的生活；而宋莹直爽泼辣，看似“刺头”，其实嘴硬心软。两人的初次见面，是黄玲偶然遇见宋莹在街边因分房问题与科长吵架，但她并没有因为宋莹的嘴上不饶人就留有成见；而当两人意外分到一个小院时，宋莹主动当“恶人”，反击将雨天积水排到黄玲和宋莹的院子的邻居，捍卫了两家人的利益，两人的友情由此突飞猛进。

从事编剧工作的观众石头认为，这段有关姐妹情的刻画，超越了很多所谓的“她题材”作品。“这几年国产剧写姐妹情，总是给人一种塑料感。要么是姐妹之间为爱反目扯头花，要么就是某一个女性强大到为所有闺蜜解决难题。最糟糕的是，刻画这些故事时剧集往往没有细节，莫名其妙地成为朋友，理所当然地为彼此两肋插刀，给人很悬浮的感觉。”

相比之下，《小巷人家》写出了黄玲与宋莹的彼此看见、彼此温暖。由于故事被设定在物资相对匮乏的1970年代，两人之间的互助都落在细节上。她们会互相给孩子缝衣服、买小菜，更会用心解决彼此的烦闷。当黄玲为婆婆故意来家里“蹭饭”烦恼时，宋莹三言两语就给出“解题思路”；而黄玲默默照顾孩子们，也让宋莹感受到了支持与温暖。

当然，这种好看，还得益于闫妮和蒋欣的好演技。一个眼神的心照不宣，一声隔着院子的喊话，都是有来有回。让石头拍案叫绝的，是黄玲穿上了宋莹喜欢的裙子与之送别的戏份，“既拍出了两个姐妹之间的彼此懂得，也铺垫了宋莹对黄玲的治愈和影响”。

如何突破“家长里短”

家长里短那些事，是生活剧绕不开的主要元素。

对《小巷人家》来说，许多对时代与人物命运的书写，是依托于家长里短完成的。比如，宋莹因为分房不公而和厂里闹，把几岁的儿子直接塞到领导家里，妙趣横生地写出当时人们的住房之难。

但诸如此类群像戏份，对演员的表演有极高的要求，尤其是演员整体水平都相当出彩的情况下，突出的短板就格外刺眼。播出至今，观众对《小巷人家》的批评大多集中在扮演成年庄图南的范丞丞身上。他习惯性的面无表情，让人物在许多重场戏都有一种“神游天外”的突兀感：明明这边父亲与妹妹剑拔弩张，扮演妹妹庄晓婷的关晓彤已经含泪颤抖，一旁的他却似乎仍在状况之外。而当观众细究范丞丞的表演，又难免发现了更多主创团队和演员们自带的“北方习惯”——明明苏州没有暖气，演员们在冬天的场景里却进屋就脱外套；而到了除夕过年的戏份，桌上全是自家包的饺子……

除了表演的参差，家长里短戏份的难，还在于缺乏新鲜感。郭晓东扮演庄超英，是很多生活剧里都反复出现的“中国式长子”形象。他对父母愚孝，对弟妹迁就，却对妻子和孩子的委屈视而不见，永远大男子主义地要求他们“理解”。而从目前的呈现来看，庄家的所有矛盾都绕不开重男轻女、婆媳关系、妯娌关系、夫妻关系等熟悉的话题，总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