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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代名导,被骂惨了……

乌尔善总是戴一副招牌性的红色细框眼镜,左耳挂一银饰耳环,留着一小撮胡子,目光如炬,脸部显露出的神情始终平和、稳定。

这个粗狂的蒙古男人,讲起话来低声细语。

7月26日上映的电影《异人之下》,再次将乌尔善送上流量之巅,他是主动选择走到大众面前的导演,习惯用自己的镜头与叙事语言,讲述东方神话。

乌尔善一直渴望拍中国的异能漫画电影,当看到米二的《一人之下》漫画时,他无比激动,米二把他想在电影里实现的东西都画到了纸上,“在拍完《封神》三部曲之后,我告诉自己,一定要拍这部电影”。

入行20年,从《画皮2》《寻龙诀》《封神三部曲》到如今的《异人之下》,乌尔善沉迷于奇幻冒险类型片,野心是打造中国神话史诗巨作。

“乌尔善”三字在蒙古语里的含义是向前、前进,这个词汇在蒙古文化中具有深远意义,象征着勇敢、勇气,坚定的精神。

乌尔善是极度理性的人,头脑灵活,同时他驾驭了自己的这种能力,先后交出为数不多的作品,并屡次创造票房奇迹。

与痛苦出作品的创作者不同,乌尔善是绝不拧巴、自洽的导演。

毋庸置疑,如今的乌尔善是中国电影工业的忠实拥趸。他已然获得资本的信任,在中国电影的版图上拥有一席之地。

乌尔善从没想过要做一个曲高和寡的艺术家,他一直在人群中游走。

7月26日,由乌尔善执导的电影《异人之下》上映,主演是胡先煦、李宛妲与冯绍峰。

作为同时拥有漫画、动画、影视剧、电影的超级IP,《异人之下》的国民热度不言而喻。

原著《一人之下》堪称国漫巅峰,连载八年,点击量破300亿。自从乌尔善这部电影官宣以来,想看的观众人数一直高居不下。

《一人之下》海报

谈及拍摄电影《异人之下》的初衷,乌尔善说:“希望填补中国电影类型的空白,做属于我们自己的国风超能力电影。”

这是一部有众多人物的鸿篇巨制电影,一直隐藏自己异人身份的张楚岚,自从遇到身世神秘的冯宝宝,便被卷入不同异人门派争斗的漩涡中。

《异人之下》在镜头、人物设定、美学要素上都显露出旺盛的生命力与青春气息,堪称一场视觉轰炸。

电影《异人之下》片段

奇幻大制作是电影工业化的一种,有着宏伟的场景、细心的考据、优秀的巨作……这也是乌尔善一直在做的事情。

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,神话是公开的梦,梦是私人的神话。

在影片《异人之下》中,充斥着奇门遁甲、阴阳五行、苗疆巫蛊等奇幻元素,值得一提的是,这些元素又发生在现代都市,异人功法融合现代音乐,中二又热血。

电影上映后短短几天,口碑两极分化明显。

有人觉得动作戏与特效看得相当过瘾,故事情节无门槛,没看过动漫与剧版的观众也能看。

也有人吐槽“低俗土味狂欢,性明示多得令人不适,老登审美,从原著角度看,完全摒弃精华取其糟粕”。

电影《异人之下》片段

打破次元壁垒,总归充满未知与风险,身为导演的乌尔善怎会不知。

《异人之下》首映仅3910万,有着与去年《封神》相似的“地狱开局”,乌尔善在路演时淡定地说:

“习惯就好了,《异人之下》与《封神》有相似之处,它们都是中国电影类型的一个拓新作品。前者是尝试神话史诗,后者是中国风超能力漫画改编电影。

它们对中国电影的创新与观众来说,都是挺新的,有一些陌生感,希望大家可以走进电影院去感受,别人怎么说不重要,自己去看才重要。”

乌尔善一如既往地擅长营销,此次新电影《异人之下》与《封神》联动,他邀请费翔、黄渤等人撑场面。

影片中有致敬《封神》的镜头,也致敬了周星驰的《功夫》,在片尾的终极大战,《异人之下》重现“如来神掌”的场景。

遗憾的是,名导马失前蹄,《异人之下》上映5天,票房刚刚过亿,豆瓣评分6.1。热评里写到:“十年罪孽就此两清了。”

也有原著迷评价道:“全片充斥523男凝视角下的擦边福利局就算了,为了捧娜然饰演的夏禾,把宝儿姐的战斗力削到地心,又怎么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自绝于原作呢?”

电影整体表现低于预期,目前口碑不及剧版,这个结果也许是乌尔善没想到的。

几年前,在看米二漫画《一人之下》时,乌尔善从张楚岚的青春中看见自己消逝已久的青春。

他感到一阵恍惚,也开始回忆自己的青年时代。

不难发现,如今乌尔善身上所具有的气质,有来路的印记。

乌尔善是正统的蒙古族人,父亲是歌唱家,唱歌跳舞是他家的日常。蒙古族的人喜欢谈论生活,尤其喜欢谈论遥不可及的事情。

人们从粗狂的诗意中寻求快乐,游牧文化与能歌善舞的家庭氛围,带给乌尔善大胆、敢于尝试的冒险意识。

日后,乌尔善的成名作《寻龙诀》便是在故乡内蒙古的大草原上拍摄,图为黄渤与陈坤

4岁那年,乌尔善跟随父母从内蒙古呼和浩特搬到了北京,他在军区大院长大,成为标准的大院子弟。

他不爱说话,喜欢上了画画和看书,高中考到中央美院附中。

乌尔善的青春期,正值西方文学、艺术、哲学思潮涌入中国。中学时,他沉迷于读弗洛伊德、荣格与卡夫卡。

他也深深热爱中国文学,读完《史记》后,乌尔善只觉整个人意气风发,古人骑马打仗、直抒胸臆让他感到过瘾,对古典神话世界产生一种想象与向往。

在漫长的青春时代,乌尔善或许已经注定在日后,要以艺术创作者的身份,将中国人自己的故事呈现出来。

年轻时的乌尔善

1992年,乌尔善进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,从早画到晚,甚至睡在画室。

乌尔善每天画西方的油画,可即便在创作中倾注一切,他还是被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所打败。

大二那年,乌尔善选择退学,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。在这里,他找到想要做一生的事业。

从北电毕业后,乌尔善做了近十年的广告导演与当代艺术。他的影像、装置类纯艺术作品在国内外的美术馆展览多次,也拿到不少广告重量级奖项。

早些年,身为先锋广告人,乌尔善的资源好到令同行深深嫉妒:诺基亚、中国移动、联通、阿尔卑斯、雀巢……

2007年,乌尔善为诺基亚拍出被广告界奉为神作的《Original Cool》,别名《啥是HIPPOP》,堪称是当时内地最先锋的创意。

诺基亚《Original Cool》片段

他给特步运动鞋做的广告《小偷》,不到一分钟的短片,完全是用电影语言在推进,戏剧性与冲突性拉满,甚至还有无厘头的对手戏。

这与乌尔善所处时代有很深的关系,他被誉为“视觉系广告导演”。

野心十足的乌尔善,当然不满足于此。2004年,他开始全身心做电影,拍摄了独立电影《肥皂剧》,获釜山国际电影节“国际影评人奖”。

这部电影没有在国内上映,自然没有票房证明自己,乌尔善决定从小众艺术转向大众电影。

在乌尔善看来,拍电影这件事,什么时候入行都不晚。

2011年,乌尔善执导的首部院线电影《刀见笑》顺利上映,讲述一个屠夫爱上青楼花魁,却在示爱时受尽凌辱,他立志成为大侠,竟得到一把在江湖中流传已久的绝世神刀的故事。

叶锦添在看《刀见笑》时,觉得眼前一亮,“用丑的美学来做美,我觉得在中国很少”。

电影《刀见笑》剧照

这部由张雨绮、安藤政信与游本昌主演的《刀见笑》以幽默、荒诞的先锋武侠喜剧风格,让乌尔善拿下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奖,就此跻身商业片导演之列。

这年,他已经39岁。

他没有年龄焦虑,继续高歌猛进。

很快在次年,乌尔善将东方魔幻爱情电影《画皮2》送到观众面前,这是他第一次制作奇幻大片。

该片讲述狐妖小唯、将军霍心、靖公主之间“人妖殊途、你心换我颜”的故事。

电影《画皮2》陈坤与周迅 剧照

对于这部由周迅、陈坤主演的影片,乌尔善抓取极为精准的定位,要打动女性群体,“要让女人爱看,让爱女人的人也爱看”。

果不其然,电影上映后,虏获了众多女性观众的眼泪。

《画皮2》刷新了华语电影票房纪录,7.26亿的成绩堪称黑马,让乌尔善一举成名。

陈坤与乌尔善

“崇拜文化,崇拜自然,崇拜生命,崇拜英雄,我希望作品里有这种倾向。”

钟爱中国上古气质的乌尔善,在2014年,交出动作冒险为故事主线的电影《寻龙诀》,他复刻80年代美国华人移民生态,让观众看到新的可能性。

耗时四年,彼时的乌尔善已经具备市场号召力,于是这部电影的演员都是当红影星:舒淇、陈坤、黄渤、夏雨、刘晓庆。

电影《寻龙诀》剧照

筹备该片的两年里,乌尔善去了很多墓穴与博物馆,并在专家的带领下学习风水学,了解极限运动。

《寻龙诀》投资2.5亿,乌尔善认为最有价值的事是找到冒险类型电影最适合的主题:讨论勇敢的人内心有无恐惧。

他成功了。

《寻龙诀》赢得了票房与口碑,被视为衡量中国电影工业水准的标杆作品,也为乌尔善拿下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导演奖。

这年,他42岁。

陈坤与乌尔善

在名利场,乌尔善声名鹊起,他的作品填补了中国电影的类型空白。

在漫威、西方科幻片的冲击下,身为导演的乌尔善逐渐意识到,自己需要做一些真正能够在电影院、被普罗大众看到的娱乐电影,同时又不丧失精神与审美价值。

在乌尔善看来,好莱坞表达的主题永远是爱、温情、乐观主义。我们也有慈悲、宽容,有仁者爱人。

在电影《画皮2》与《寻龙诀》陆续成功后,乌尔善夯实了“中国魔幻电影第一人”的称号。

不过,他的动作向来缓慢。

乌尔善不是一个高产导演,长达10年时间他只拍了3部电影,全是精品,他的电影美学风格与奇幻叙事能力,逐渐深入人心。

他坚持用心打磨拍好每部作品,野心也越来越大。

成为导演近20年,乌尔善决定做一件冒险的事情,用10年时间拍《封神三部曲》。

它取材于中国家喻户晓的古典小说名著《封神演义》,讲述一场三千年前人、仙、妖之间旷日持久的神话战争。

2020年冬天,乌尔善发愿,《封神第一部》不上映,他不喝酒。

那三年时间,向来爱喝威士忌的乌尔善连醪糟都没喝。2023年7月20日,《封神第一部》上映,他终于饮下那杯烈酒。

拍《封神》,乌尔善用了10年。

神话史诗是电影工业中难度最高的类型之一,技术要求高、部门庞大繁杂、管理复杂……

2013年,在剧本阶段,乌尔善考虑到了所有情况,告诉爱人自己要用10年时间拍《封神》,妻子很支持他:“喜欢就去做。”

这句话,给了乌尔善勇气。

早在青年时代,乌尔善看《史记》《战国策》,他在其中感受到一个民族青春期的热血与刚烈,对生命张扬的态度。

猛士敢跟大王说,“五步之内,我以我血溅大王”,作为庶民,他可以挑衅权威,他们在坚持一种人格与人性的完整。

这种东西打动了乌尔善。他最终在《封神三部曲》中,呈现出这样的人性之美。

在庞大的神话体系下,乌尔善将故事集中于两对父子身上:殷寿与殷郊,姬发与姬昌。

电影《封神第一部》剧照

两个父子关系之间的矛盾、纠缠,实则是两个家庭的变动。

乌尔善找到这两个叙事主体,将权力与情感放到具体的人身上,以此探讨亲情、成长、家庭的大众议题。

这个议题,正是与当下观众的情感链接点。

父与子之间深刻的情感羁绊,所谓的善与恶,不再抽象,而是在面对人性抉择时,是否做了对的事情。

电影《封神第一部》李雪健 剧照

《封神三部曲》中所有高难度的马术和动作戏,都是由演员亲自完成。

当人与马都受过系统训练后,再开始合练,最终完成电影中高难度的马术镜头。

费翔进了剧组,每天不是拍戏,就是排练或训练武术、马术、塑身……一开机就是18个月。

《荀子》中对纣王的描写如下,“长巨姣美,天下之杰也;筋力越劲,百人之敌也”。

乌尔善直言,自己看完这几句外貌描写,瞬间想到费翔,别无二人。

电影《封神第一部》费翔 剧照

费翔从看完《封神三部曲》剧本的那一刻,就深信不疑导演乌尔善会成功。

“在创作中,他非常愿意接纳所有人的参与,特别难得。我做艺人做了40多年,各种导演我都接触过了,乌尔善是特别难得的。”

费翔与乌尔善

在影片中饰演姜子牙的黄渤与费翔一样,之前都与乌尔善合作过,对他很相信。

拍摄期间,黄渤备受震撼,几百名雕梁画栋的木工,美术车间里数不清的造型设计图与器物道具,“这些如何用到道具、服装、兵器上,其实是一整套的美学系统,这个剧组的做法简直像老一辈电影人”。

《封神》剧组一半在搞艺术,一半在搞工程。

乌尔善亲手打造了一个梦幻瑰丽的中国神话世界,让观众真切感受到商周历史、神话人物与中国美学。

最终,电影《封神第一部:朝歌风云》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与大众电影百花奖多项重量级大奖。

导演郭帆曾参观《封神三部曲》位于青岛的片场,回来后感叹:“这是值得学习的工业化。”

演职人员近一万人,团队之庞大繁杂,管理之艰难可想而知,在如此境况下,每天都有新的困难,乌尔善作为主心骨,情绪异常稳定。

他会帮每个人解决问题,从不宣泄情绪,他认为在大家面前大呼小叫,是无能的表现。

乌尔善是聪明人,他情商极高,向来是一个善于管理情绪的人,几乎没有失控的瞬间。他笑称早年间做广告导演时,被甲方反复摧残磨炼了心性,也学会了换位思考。

他始终认为导演是艺术家,也不是艺术家。

艺术家不需要换位思考,可以尽情做自己,让别人解读,但是导演的工作极为复杂,除去艺术的一面,还得是项目管理者、资本运作者、营销专家等。

入世比出世更难。

乌尔善坚信每部电影都有它自己的命运,他先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。

不得不承认的是,最初《封神第一部》与普通观众存在观影门槛。

市场的低期待直接反映在影院上,上映首日,《封神第一部》排片率只有17.8%,直到周末才有所回升。

乌尔善很理解开局遇冷的现象:

“客观来说,我们商业的卖点没有那么明显。我们不是现在最红的电影类型,很多主演都是新人,导演也好多年没有作品。”

电影《封神第一部》剧照

作为中国电影史头次的三部连拍,大制作意味着需要更多资金,乌尔善需要为自己的电影争取更高的票房收入。

尽管在很多人看来,《封神》已经超出期待完成票房翻盘,上映一个月票房高达23亿,但乌尔善并不满足:

“向30亿努力,越多越好,这些钱都是第二部的制作经费。”

为了30亿的小目标,乌尔善拉着主创团队不停地出现在观众面前进行路演。

电影《封神第一部》乌尔善带着演员们 路演现场

新人演员从无人问津到开始有自己的粉丝,乌尔善努力追赶时代的变化。

电影上映前,他让助理帮忙下载了抖音,开始了解短视频,进入下沉市场,也找到最接地气的宣传手段,走进直播间。

去年,在小杨哥的直播间,每当乌尔善试图聊更为有深度的电影艺术时,小杨哥都会立马阻止他讲下去,开始下一个互动娱乐环节。

乌尔善微笑配合着一切,这种宣传方式也越来越饭圈化。

彼时的他,并未预料到自己很快会吃到饭圈流量带来的苦头。

在小杨哥那里憋着没讲出的话,乌尔善在与电影策展人沙丹的对谈中,痛快讲了出来,后果很严重,引发了舆论危机。

沙丹提到有些观众对《封神》演员中那么多少数民族演员提出质疑。

或许是这个问题被提及过太多次,乌尔善索性全说了出来。

他先是驳斥了关于电影西化、倭化的言论。弑父并不是西方独有,中国古代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有很多。之后又说“汉族”这一称谓实际上是元朝以后才有的,元朝以前都是称商人、周人、汉人。

乌尔善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,滔滔不绝,殊不知自己的这番话已经被断章取义送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。

他想表达的在商周时没有什么民族区分,最终在舆论中,乌尔善成了历史虚无主义,否定汉族。

没人关心事实是什么,饭圈流量粉丝的非理性头脑,将乌尔善视为假想敌,群起而攻之,电影《封神》的兴起,在内娱堪称降维打击。

负面舆论发酵三天后,网络上的风向才得以控制,乌尔善可算是见识到饭圈的威力。

后来,在与人交谈时,他的言语中有时还是难免流露出精英主义的傲慢,不过他已经学会控制,毕竟是吃过亏的人。

毕竟站在流量风口的人,无法拥有直抒胸臆的自由。

电影工业是乌尔善的底气。

在中国这样的社会语境中,能够以如此缜密的产业化产出电影,恐怕没有几个导演能做到。

所谓艺术性与商业性的矛盾,乌尔善并不接受。没有所谓艺术电影,只有电影的艺术,他已然深谙商业之道。

追求雅俗共赏,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这是乌尔善一直在坚持做的事情,他不会完全迎合观众,跟着大流走,也不会舍弃主流人群,只做一个孤芳自赏的艺术家。

52岁对于一位导演而言,正是黄金时间,乌尔善庆幸自己还能拍二十多年的电影。他是忍辱负重的那种人,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。

电影对乌尔善而言,是一种深刻的情感关系,他想让神话在自己的镜头下,成为银幕上公开的梦。

顺从与另类是硬币的两面,在乌尔善五十多年的人生中,它们出自一源。

几十年如一梦。

乌尔善选择继续造梦,涌入潮水之中,被人群接纳。

更新于:4个月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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