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雄狮少年2》内外,理想主义者的悲喜
理想主义在戏内戏外突破重重桎梏,最终飞向了更为辽阔的远方。作为全片题眼之一的“格斗”,在当下的语境中,有了向外延展的可能,它是与对手、与命运搏斗,是在挨打与出击之间的轮转,主动去迎接困难和暴风骤雨的侵袭,它是一种切实有力的理想主义。
作者:条形码
编辑:蓝二
版式:王威
在多被情绪、猎奇、快节奏围追堵截的院线市场中,《雄狮少年2》的出现,似乎颇有些“文艺复兴”的味道。
一来,相比于前作,《雄狮少年2》在视效和动画技术层面,花费了一番苦心,在人物细节和场景渲染等方面都比第一部要更加精细;二来,《雄狮少年2》的主创团队并未刻意讨好当下偏好爽文叙事的审美风向,而是守好了自己的创作初心,讲述了一个老派的“奋斗”故事。
得益于这两点,《雄狮少年2》上映以来,口碑评分节节攀升,豆瓣已至8.4;不过截至目前,影片票房刚超6000万,未能接上第一部时的市场表现。这一方面是受到今年整体影市的拉低影响,另一方面,理想主义色彩故事,小人物悲喜录,和当下年轻人的时代情绪真的无法勾连共振了吗?
在后疫情时代,年轻人的情绪画像是“躺平”、“回乡”、“N抛”,“理想主义”所能跻身的空间被一再挤压,理想,似乎成为了距离现实最遥远的“梦乡”。
如果说曾经伴随着经济腾飞,文化思潮的百花齐放,青年人信奉理想主义是时代浪潮下的必然宿命,那么在此时此刻,年轻人对于理想主义,也许并非不再相信,而是不敢相信。毕竟,理想之下先是生存。
从这个角度上来说,《雄狮少年2》的主创团队的确是一群理想主义者,在院线整体呈现凋敝之势的2024年,他们用这部电影,鼓舞了一些还在“逆行”的年轻人,鼓舞他们再坚持一下,不要放弃寻梦。
再往大了说,这也是我们对于明年院线市场的祈愿和祝福,对于有真心的创作者,我们应该施予多一些的耐心,对于有真情的作品,我们更应该多一些容许和期待。
三重意象
炼化阿娟的“金身”
在《雄狮少年1》中,导演用大量笔墨展现阿娟寻找本我这一过程,以“阿娟”之名和他瘦弱的身躯,反衬舞狮中狮头的伟岸和男子气概。而在续作中,导演在“舞狮”之外,又设计了“格斗”与“杂草”的意象,以三重物质意象,炼化阿娟的“金身”,从本我过渡到超我。
“舞狮”在《雄狮少年2》中的象征意义,有了定向的迁移,比起第一部中阿娟将舞狮看作是一种自我对外界的超越,那么对于离开了广东,去往上海谋生的阿娟来说,此刻,“舞狮”即是自己的来处。
具体来看,在第一部中,舞狮于阿娟而言,是一种内心情绪的外化,更是自我认同的镜像,以雄狮来映射少年心境,虽身处底层,却仍然有向上攀登的勇气。
而在第二部里,舞狮内化成了少年阿娟精神中的一部分,同时又锻造出少年扎实的下盘和步伐灵动的双腿,舞狮便是他的“根基”,是思想和身体上的双重“钢印”。
“舞狮”凿刻出阿娟的本我,而“格斗”则塑造出阿娟与现实抵碰后的自我,更是阿娟最终迈向超越自我的关键一步。
实际上,在现代流行文化中,围绕“格斗”的作品母题都离不开人被困境扼住咽喉时,应该如何自救。
而这一母题也被巧妙沿用在了《雄狮少年2》中,而阿娟所要直面的困境,有具体的人,也有结构性的贫穷问题。
影片中,教练教会阿娟的第一课,便是挨打。学习挨打,便是学习失败,以及真正意识到无法掌控命运的失落感。在挨打的过程中,阿娟通过身体上的创伤,一次次被动地直面困境。
但格斗是一场真正的苦旅,在不断挨打之余,还要一次次重燃挥拳的斗志,它是残酷的格斗。
在意识到了身处困境之后,如何拥有主动挥拳的勇气?这是第三重意象“杂草”炼化出的阿娟的“超我”。
影片中给予了大量关于“杂草”的镜头特写,而它不仅指代田野沟渠里的野草,更指代如同阿娟一样,毫不起眼的小人物。狭窄的出租屋、几块钱一碗的泡面、肮脏的蛇皮袋、破旧的拳馆……这些写实的场景,将阿娟处在系统性贫困中的事实暴露无遗。
但杂草谕示的是坚韧的生命力,即便大城市一寸一寸消磨阿娟的身体和意气,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被打倒,更为重要的是,他选择了主动挥拳,拳头不仅挥向对手,亦是挥向生活。
通过三重意象的层叠交织,阿娟最终炼化了自己的“金身”,即便失败,也要出拳。
如果说第一部中,阿娟的“敌人”是擎天柱,故事所讲述的是如何认识自我,那么在第二部中,他的敌人便是自己,是关于如何超越自我的“传说”。
戏里与戏外
理想主义的延展
顶着“现实题材动画电影”的头衔,《雄狮少年》在视效、人物造型以及故事文本上,与其他国产动画电影区别明显。无论是前作还是续作,其根植于现实生活,反映小人物被生活缓慢锤击的立意没有发生根本性的迁移。
但惨淡现实只是《雄狮少年》系列作品的切口之一,它的内核,是现实之下,有所妥协的理想主义,不是爽文,却足够激励人心。
在此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是,《雄狮少年2》所讲述的理想主义究竟是什么,阿娟信奉的理想主义又是什么?
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采访时,导演孙海鹏曾经表示,他认为随着年龄增长,经历的事情越多,成年人已经不再相信奇迹,而少年却始终坚信奇迹会发生,而这种“信”,便是他所理解的理想主义。
这种坚信,在影片中,则被阐释为脚踏实地的坚持以及对于规则的坚守。
脚踏实地的坚持于阿娟而言,便是日复一日的练习,是一次次失败之后,再次挥拳的坚定。
另一方面,阿娟遵循质朴的处世原则,用努力去换取回报,认为付出越多就能够回报更多。而对手肖张扬等人却信奉捷径,为了赢得比赛,宁愿违法规则。
但根本原因则在于,肖张扬不是一个长期主义者,也没有理想可言,与其说他畏惧失败因而作弊,倒不如说他本质上缺乏信念。
之所以说是有所妥协的理想主义,便在于阿娟并不喜欢格斗,他练习与比赛只是为了赚钱,而不是为了所谓梦想,但即便如此,阿娟仍能做到对格斗保有坚信。
影片中的理想主义被正邪对立所泛化,而在戏外,将故事背景设定在2009年的上海,在城市高速发展和全球化进程中,底层小人物的生活却并没有多少改善,其中的结构性困境也不言而喻。这些细节被掩藏进故事里,却成为了华彩的瞬间,让我们得以窥见创作者的理想情结和作者性的表达。
理想主义在戏内戏外突破重重桎梏,最终飞向了更为辽阔的远方。作为全片题眼之一的“格斗”,在当下的语境中,有了向外延展的可能,它是与对手、与命运搏斗,是在挨打与出击之间的轮转,主动去迎接困难和暴风骤雨的侵袭,又怎么不算是一种积极的理想主义?
回到我们最初的疑问,年轻人还信奉理想主义吗?
我的答案是:当然,但除此之外,我们还需要一些切实有力的东西,因为年轻人并非不知道生活还在继续,但在理想主义之后,人又应该如何与努力奋斗过后的落差相处,又应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时代情绪?
这是《雄狮少年2》没有回答、也不足以独自回答的问题,也是我们需要不断厘清的时代症结。
THE END
更新于:14小时前